阿尔贝很淡定地在青铜古道上走着。

当他躺在阿泰为他整理好的床上闭上了眼，黑色一点点抢过脑海里的控制权。就在他差点真的沉入到那黑色的海洋时，一抹白色的亮光忽地划过视野，再次回过神来时那星星点点的古灯已经挂在了两边的墙上。

阿尔贝很淡定地起身擦擦屁股，一阵灰尘从屁股上抖下来。这地方他早在梦里来过了无数遍，当下便轻车熟路地向前走去。

他很快发现这条奇怪的古道与往常不同。几个脚印在铺满厚厚灰尘的地板上格外明显，就好像已经有人在他之前蹦蹦跳跳地从这里走过。

他把自己的脚踩上去比了比，大小差不多。抬起脚的时候把原本的脚印模糊了。幸好这串脚印一直通向看不到的尽头，倒像是一个尽职的向导。

他一直向前走着，很快便来到上次停下的地方。乳白色的光芒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前面忽明忽暗，他知道只要自己走过去就会从梦中惊喜，然后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阿尔贝突然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

“陷阱做的真好啊。”他转身向后走去。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一阵阴风突然吹过，古灯里的灯焰忽地闪了一下，熄灭了。阿尔贝回头头看了一眼，那转瞬即逝的灯焰又蹭地一下亮了起来。

转头，灭了，回头，亮了；再转头，又灭了。

整条古道现在只剩下黑暗，哪怕此刻有人贴在自己后面也不会发现。这次他没有回头，大步地向前走去。

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他不确定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什么下水道，因为不时传来什么东西碰撞钢制管道的声音。阿尔贝的左手悄悄地拍了拍腰间，那里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他把手探了进去，攥紧了月刃的把柄。

不过走了数十米，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重重的，像是古代私塾的老师用戒尺拍了一下。

阿尔贝冷笑一声，顺势从腰边抽出亮闪闪的月刃，脚尖一转，刃尖直直抵着那个黑暗里人的鼻尖。

月刃的银光照亮了那个人的相貌，还是和见过的一样，那样的英俊，眼睛里融化着桃花。

“嗨。”徐鸣雨说。他眯着眼睛，下巴上挂的光溜溜的，真是个奶油小生的模样。哪怕那刃锋指着他的鼻尖，只要阿尔贝向下一划就能割破他的喉咙，他还是春风满面。

“徐鸣雨！”阿尔贝咽咽口水。他以为所面对的会是犬牙交错的僵尸或者面目狰狞的怪兽，只要它们一动月刃就会斩向他们的脑袋。

可转过头来却是这个家伙，这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个跟他打打闹闹，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伙？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尔贝狠心地问道，他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冷酷一些。可是徐鸣雨依旧笑吟吟地不为所动。

“你早知道是我不是吗？”徐鸣雨反问。

阿尔贝黯然。的确，他早已猜到。在佩波晶那里他就猜到了。青铜古道的事情他没有跟佩波晶说过，可是他清楚的记得这个梦是在和徐鸣雨谈过话的那一夜后才出现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对我的母亲做了什么！”他厉声问道，严厉的声音下面竟然是有三分胆怯。

“你的母亲就像你说的那样被我斩去了一小段记忆，她现在在澳大利亚生活的很愉快。至于你，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呀。”他张开了双手，作势要抱阿尔贝，“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啊，跟我抱一个，好么？”

他张开手的模样像是要迎接忏悔罪人的神父，面容温和地让人不自觉地相信。阿尔贝怒吼一声向后一跳，月刃依旧遥遥地指着他。

“你骗人！你会精神法术！你那天晚上斩去了我的记忆！你，你是不是对我的母亲也做了什么？”阿尔贝色厉内荏。

徐鸣雨缓缓放下了手臂，嘴角上的温柔弧度也慢慢磨平了。他好看的眉宇在一瞬间变得坚硬起来，宛如雕刻上去的一样。

“还有，你对虎侍做了什么！审判之剑的落下是不是因为你！”阿尔贝激动地吼道。

“阿尔贝埃雷拉。”徐鸣雨淡淡地说道，“对于你的母亲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以我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阿尔贝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很遗憾，你其他问的事情，恕我不能奉告。”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微笑撕裂了嘴角两端，一直蔓延到耳边。淋漓的鲜血顺着撕裂的伤口一滴滴淌下，又浸染到锋利的牙齿上。

阿尔贝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这像是希斯莱杰抹乱的口红，又像是把斧子从他脑袋中间劈开，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连接着。徐鸣雨大笑着张开了手，阿尔贝身后传来一连串玻璃碎掉的声音。

他的下巴无力地挂下，猩红的舌头在舌床上跳动着。无尽的血色缠绕上张开的指节，又像是一大片猩红的蚯蚓蠕动着互相吞噬着攀上白色的臂膀。

月刃早就掉在了地上，桄榔一声，在玻璃破碎的声音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那个怪物渐渐地飘到空中，垂下的舌头翘起在它的额头上胡乱摸了些什么，阿尔贝借着最后一丝月刃的光看到徐鸣雨的眼睛拉的又细又长，简直扯到了太阳穴上，像是蛇的眼睛。两条眼皮一道缝之间是一抹翡翠绿，晶莹地像是绿宝石，缓缓地在那层薄薄的眼皮底下转动。

阿尔贝感到一抹剧烈到让人忘记呼吸的恐惧一把攥紧了他的心脏，像是要把它攥成一杯细土。他无声地呻吟。

那双翡翠般晶莹的眼珠与记忆中的那双完美地重合，一刹那间被斩掉的记忆像是雷霆般劈进脑海里。

紫峰林里阴险的男人和狠辣的女人，那只遮天蔽日的巨龙还有男人惊心动魄的眼眸。

男人与他的长谈，眼眸里闪过的银光，消失的记忆还有循环播放的青铜古道。

一切的一切都连上了啊，还真被自己猜对了，虽然连团长都不相信……

不知怎的，阿尔贝突然想起了曾在尼古拉斯回朔里看到那条围巾，白的耀眼。

“原来真的是你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啊”他喃喃地说道。

那个邪性的男人屹立在半空中，哈哈大笑到忘乎所以，可是没人看到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