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孑脸上的神情,全部化为震惊,风妃阅退一步,他上一步,“阅儿……”
她抬起头来,男子目光依旧敏锐,“为什么要躲?”
风妃阅菱唇轻启,话到嘴边,才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敢承认,却更不敢辩驳,只能看着他步步紧逼,而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皇上,这事就是皇后和君宜一手策划,同我们君家没有任何关系,请皇上明察……”君恬双肩挣扎几下,整个人却被按在了地上。
高大挺拔的殿内,一盏巨大的宫灯垂在头顶,柔和的光线形成一个窒闷的光圈,风妃阅望着皇帝那张被笼罩其中的俊颜,几番张嘴,却依旧如鲠在喉。
“去明德宫。”暗影隐退,皇帝迈出一步,风妃阅下意识拉住他袖子。
孤夜孑反手,将他柔荑紧紧抓在手中,“同朕一道去。”
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拖出两步,“来人,请陌医师到明德宫。”
风妃阅脚步匆忙,君恬眼见皇帝擦身而过,嘶哑的喉咙泛上甜腥,她扯开嗓子尖叫,“皇上,难道您看不出来吗,陌医师同她们狼狈为奸,皇上……”
被拉住的手,紧紧用力裹在他掌中,五指挤压,像要被折断一样。风妃阅忍着痛,却是满心绝望。
孤夜孑凝视她垂下的眸子,手一拉,将她向前拽去,“去请赵御医。”
“是,皇上。”李公公已经察觉出将有大事发生,慌忙领命后朝殿外走去。
风妃阅跟上他节奏,身后,两名侍卫压着君恬,一行人,均往明德宫的方向而去。
君宜并未歇下,两手小心地捧着肚子,边上丫鬟想要上前搀扶,她却摇头示意,轻避开。
一步一个印子,沉重的挪动,走几步,就累的厉害。如今自己分娩在即,可君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步履维艰走下石阶,只听得院门被用力撞击而开的声音传来,君宜吓了好大一跳,双手护着肚子望向前方。
率先闯入的是几名彪悍侍卫,紧接着,御林军分为两道,手中举着明亮的火把为皇帝开路,一向冷清的明德宫内,如今正是通火灯明。
帝后相携而来,后头,跟着被押的君恬。
腹中一阵抽痛,君宜不安地望向风妃阅,却见她整个人被皇帝禁锢,眼中透出的神色让她如临大敌,视线扫过众人,她害怕地脚步后退,六神无主。
孤夜孑走上前,君宜如入死境,她转身,不顾腆着的肚子拔腿就要朝殿内跑去,侍卫眼疾手快,冲上去堵住她后路。皇帝见她这般反应,心中仅存的期冀幻灭,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风妃阅形同傀儡,身子,冻得一个劲颤抖。
明德殿内,一干众人全部被遣出去,皇帝在等着御医而来,君恬同君宜被押在一起。
风妃阅双手环起,肩头一热,却不知孤夜孑从哪找了件披风过来,掌心的余温贴上她锁骨间,来不及回味,就已经收了回去。
君宜反而平静了,这一日迟早会来,甚至,比她预料中来的晚了。
皇帝坐上首位,双手无力落在倚把上,殿外脚步声匆匆,睁眼望去,李公公带着几名御医正赶来。
“臣参见皇上……”
孤夜孑摆手示意几人起身,“宜皇贵妃身子不适,赵御医,你去看看。”
“是,皇上。”被称为赵御医的男子已有不惑之年,身后的随侍将药箱放在桌上,来到君宜面前,“宜皇贵妃,请。”
望着码放整齐的物什,君宜反倒是一身坦荡,文弱温和的眸子望向君恬,瞳仁中,如火山熔岩般爆发。她的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而活,除了这次……她为君隐怀上孩子。肚中的,已经心有灵犀,感觉到了她的害怕,时不时,还踢着自己。
她为自己的软弱而后悔,她没有想到,君恬真的会不计情谊来对付她和姐姐。
那双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有了恨意,君恬被押着不能动弹,对上君宜双眼时,她心虚的头一点,压下去。
风妃阅看着君宜从身前走过,侧脸,带着从未有过的坚毅,擦身之际,她停了下来,小脸扬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眸光闪烁,安详宁和。
风妃阅抬下手,她却已走远,一双手,从未有过这般沉重,君宜,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一昧靠姐姐的女子了。
手腕落在脉枕上,赵御医挽起袖口,右手刚落下,就见殿外一抹高大身影跨进来,他手指顿在半空,扭头望向皇帝。
“继续。”孤夜孑阴邪的眸子抬起分毫,同焦急赶来的陌辰吏对上。
“臣参见皇上。”
陌辰吏行礼,视线同边上的风妃阅默契相应,将她眼中的紧张一览无遗。
“起来。”声音,不冷不热,陌辰吏扫过大殿,心中早已猜出个七八分。
“回皇上,宜皇贵妃身子安好,没有大碍。”赵御医满面轻松,擦把汗,回身禀报。
孤夜孑阴鸷的神色,突然由阴转晴,薄唇紧抿后,微微勾起,那笑,却没有该有的温度,反而,冷到心底的彻骨,“身子安好。”
见他含笑重复,赵御医忙点下头,“是,皇上。”
风妃阅双手揪紧前襟,沉闷的窒息感蔓延在身侧,她已经隐隐觉察出皇帝的怒意。
“既然如此,还有一月多时间,宜皇贵妃更要小心谨慎。”
赵御医脸上露出犹疑,他神色不解,几十年的当值,让他不敢隐瞒,“皇上,宜皇贵妃即将分娩,若臣没有诊断错误,最多不会超出七日。”
一语掷地,君宜平静地将手抽回去,她望着隆起的肚子,双手慢慢抚上去,顺着小腹的边沿,来回抚摸。风妃阅见她安静的做着这一切,君宜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孩子,不过几天,就可以见面了。
“七日!”孤夜孑再也隐忍不住,咬牙说出口,“陌医师,宜皇贵妃腹中的孩子,是何时怀上的?”
陌辰吏双手抱于身前,“回皇上,微臣诊脉之时,确实才两月之余,此后,臣便没有再替宜皇贵妃诊过脉。”
孤夜孑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直绷,一双眸子赤红嗜血,“那朕问你,这中间的一个月去了哪?”
陌辰吏垂下眼去,君宜瞳仁染痛,苦涩微笑,淡淡的泪珠凝聚在眼眶中,悄然滑落。
赵御医意识到此事的严重,他恭敬上前,跪在殿中,“回皇上,陌医师说的没错,臣在宜皇贵妃脉象中发现一味残留的药性,此药能控制怀孕之人五个月的脉络。换言之,陌医师诊断之时,宜皇贵妃体内的药物正是发挥作用,故而,将这一个月瞒了下来。然,此药为至寒之物,腹中孩子一旦满六月,就会失去药性,原形毕露,所以,陌医师当初的诊断,并没有错。”
风妃阅大为震惊,再看陌辰吏同君宜的脸色,分明是早已得知,她一身冰冷杵在原地,思绪,乱作一团。
孤夜孑五指轻弯,食指在脑门处轻轻敲打,视线错落穿过几人,眸中,疑信难分。
这时候,君宜却站起身来,瘦削的背影挡住风妃阅同陌辰吏,孤夜孑冷漠相对,眼见她步步走来。
隆起的肚子不能下跪,皇帝满脸怒意,却始终没有爆发。
“皇上,这是臣妾一人错,与他人没有关系。”
孤夜孑见她亲口承认,握起的手掌砰一下砸在桌面上,“这么说,赵御医所言并未冤枉你?”
“没有。”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背对自己的身影,虽然坚定,却还是止不住害怕、颤抖,风妃阅走上前,双手刚搭上她肩,君宜却受惊地向一边躲去。小鹿般闪烁的眼神,分明想要将她推开,不让风妃阅深受其累。
“这孩子,是谁的?”孤夜孑高大的身子从椅上站起,他负手在后,身影压迫而来,君宜面色苍白,只是一个劲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出手迅速,修长五指在旁人始料不及下掐住君宜的脖子,“还是,玩过的人太多,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