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作为北境西地的门户,算是个比较大的城镇,从东门往西门有一条长而宽的官道,世代住在这里的百姓喜欢在两道摆一些小吃摊,来往街道的大多是戍守在这里的雪狼骑军士,又或者一些游荡的市井百姓,有时日子赶着晴,东大营里的几位文官也会带着手里的书生一起出来闲逛。西街算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子盘曲到各户人家门口,他们索性把自己家也做成个酒肆,拼命的拉客赚钱,各式各类的人齐聚在此,或者到小吃摊上解决下饥肠辘辘的肚皮,又或者被那些披着巾的小二热情的拉到门店里,这生意火热的时候,偶尔就会看到大店会有穿着露体的歌姬,她们会伫立在店主人临时搭的小搭台上,给客人们来几段北地小曲,木条凳子配上木条桌,上面坐着的大多是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举起盛满酒水的大碗,吆喝着互相吹比,小曲唱到激情处,就见有兴致高昂的游侠踢开凳子,拔起剑跃到平台上与歌姬共舞,那明晃晃的宝剑在空中划起一道道银光,到底也是有些武术美感的,若是那游侠有些本事,催发出体内的灵力,则会看到剑上泛起七彩的光芒,犹如剑神下凡。
肖侯府并不抵制商业活动,因此大多北境城市都和这大同一般,有着轻松惬意的市井小调,百里之内的百姓赶集,也往往会挑在最靠近自家村子城郊,往年的农歇时候,大同城郊会聚集如流水般的人群,这时候雪狼骑的一众兵崽子们就会怀揣着自己的俸禄到里面大肆购物,也有些想念亲人的家属会混在其中与家中男儿一叙家长里短。
肖宁到底是没有躲过肖熙元的追赶,小白驹被速度极快的雪狼赶上之后就吓得匍匐在地,任由肖宁怎么催动也不起身奔跑,待到肖熙元赶来,肖宁就意料之中的被扣住了。
“大哥临走前是怎的和你说的?”
“呃,这个,并不记得。”肖宁瞅着肖熙元发黑的脸庞,自觉这位大哥的火气现在是很旺,于是索性装起了孙子,不论肖熙元怎么盘问,他最后的回答就是:不知道、不记得、不懂。
这可气的脸色发黑的肖熙元脸色直接铁青起来,揪着肖宁的耳朵狠狠大骂。
“前些日子我还和方仲夸你,说你懂事了,有出息了,继承了《玄法医典》将来就是咱肖侯府的中流砥柱,亏得我出军的时候还念着你有没有在奶奶那好好学药理,现在可得了,直接跑边境来了,啊?”
“诶哟,哥,亲哥,咱有话好好说行不,别揪着我耳朵啊!”
肖宁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只是睁着一双少年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瞅着他哥,那种少年气质特有的单纯无辜被无限制的放大开来,冲击着肖熙元的感官,这位肖氏大哥心底仁慈,对他这家里的小八平日里宠溺惯了,最后只得不了了之的停止追问。
“你在大同呆个半日,等大哥把手头的军务处理完,就差专人把你送回镇北。”
“别啊哥,我想和你一起杀鞑子。”
“杀你个毛线!这是小孩该胡闹的地方吗?”
肖熙元气急败坏,全然失了往日文质彬彬的气头,对着肖宁就吐出一嘴的脏话,听得少年晕头转向,最后只得被迫屈服下来,肖熙元见这小子服软,却也完全不放心他,在出去后特意安排了一百名雪狼军士,将这栋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心思活络的肖宁彻底傻了眼,发出猪叫般的惨嚎,听得走远的离鸳忍俊不禁:“公子,小公子真有这么顽皮?需得一百军士看着?”
肖熙元闻言翻了翻白眼道:“我这八弟向来鬼主意多,我若不做万全准备,保不定他又偷溜出去。”现在打底先关住他,他还需要处理一下义渠战俘的事情,另外对于李毅和荪伊二人,他也有太多事情需要盘问。肖熙元和方仲前往的大同军镇处是座大堂,场子宽裕,是目前北境西镇的主要军事指挥中心,穆云老将军刚到大同便放出全军警戒令,紧接着又根据肖熙元的设想,出城开始安排“与民共耕”的具体事务,而肖熙元则暂时掌管大同城的防务,在整顿军务之后的前不久,自然理所当然的注意到那股流窜到北境塞内的匈奴力量,这才有了后来反包围万夫长并围歼的小战役。
等肖熙元坐到主座上,李毅和荪伊也被带了上来,他们是肖熙元等人见到肖宁与王二胖之前,唯一的在场目击者,肖熙元迫切的想知道,在雪狼骑和义渠骑交战之前,那片平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以血流沧澜,遍地赤红,那种规模的血肉碎片,怎么看也死了有数千人。而这时的李毅和荪伊却是有些懵,他们方才才知道那位武功盖世的公子原是肖氏八公子,正准备理所当然的惊叹什么‘不愧是侯爷之子’、‘八公子举世无双,有侯爷之风’的马屁话的时候,忽然猛地想起那所谓的八公子,不正是镇北城相传甚广的废材公子么?这下他们的思绪可就彻底错乱了。传闻中的大废材,随随便便一出手就灭杀了上百义渠骑兵,更是在数千敌军的包围之下所向披靡,那照这个逻辑来推断,肖侯府随便出来个人不就都是超人、杀神,那还要他们雪狼骑作甚?直接让肖侯府出动个几千废材,什么狗屁义渠匈奴,杀光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么个推理也不是毫无根据,只不过当肖熙元问起当时战事的时候,二人相视一眼,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只不过他们这么一番实话,却着实把正在喝茶的肖熙元给吓得不轻,后者把正在润喉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你们说什么?当时被包围的总共就你们四人?”
“是。”
“你是说,我八弟。。八公子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义渠骑兵的攻击,还。。。顺便屠杀了数千人?”
在提到二人刻意修饰的‘顺便’二字时,肖熙元的眉头明显抽搐了一下。
呃。。确实很不现实,二人尴尬的笑了笑,却很坚定的点下头,因为这就是现实啊。
肖熙元看向李毅二人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他抬头又看了眼离鸳,离鸳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这二人脑子哪里抽了,竟然编这种搞笑的故事来骗你,这不是找抽么。肖熙元的气势忽然变得肃穆起来,他对李毅二人的口气也由之前的和蔼变得严厉,更加确切地说,是冷漠。
“你们可知,对本公子撒下这弥天大谎,是要行车裂之刑的。”
“大公子!”李毅荪伊满脸愕然,大呼冤枉的跪地告饶,这他娘还不让人活了?自己确实是实话实说啊!“我等所言,桩桩件件是亲眼所见,八公子确实武功盖世,一手诡异的异能,对面的骑兵还未曾近身,就。。就全部被绞成碎肉了!”
“荒唐!公子与小公子自小一起长大,小公子是怎样的人,公子会不知道么,你们怎敢胡说八道!”离鸳瞅着两人神情不像说假话,倒也不忍心折了两名血性好汉,赶紧出言呵斥,“念你二人刚死里逃生,心悸犹在,记忆难免错乱,还不速速退下?”
这,二人抬头看一眼,见肖熙元没有发话,赶忙低着头往堂下退,退到一半,肖熙元忽地发话:“慢着。”
“你二人今日所说之事,一言一句都休得再提,若让我在外听到丝毫风声,你们,也勿要再活着了!”
“谢大公子饶命!”荪伊谢完恩情,突然想到那个跟屁虫般随着肖宁的胖子,于是出言提醒道:“大公子,我等虽不会声张,但八公子身边跟着一个胖子,我二人怕。。。”
“那胖子的事情大公子自会处理,还不快下去!”方仲现在可真是急啊,要知道你两的性命就在大公子一念之间,你他娘还在这买什么小聪明,快滚快滚。
待到二人慌张的退下,肖熙元果真一刻不留的把王二胖唤了上来。
“二胖,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自小跟着宁儿混,说说吧,这是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