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口正被水泡的痒痒的，还有点疼。

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们对视一眼，迅速起身穿衣服，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

强那边刚好有扇半撑开的窗，窗下有桌，踏着便能跃出去。

两个老人先走，师兄带着侯飞，我断后。

“在这呢，在这，我把他们伺候的可好了。”那道士的声音由远及近，话语中带着邀功的感觉。

“去你妈的！”张松恨恨的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那聒噪的道士，还是骂我们。

不过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张松的话了，下一刻他踹开门之时，我已经跃出了窗口。

只听得身后门被破开的声音，但我已经出了窗口，借势就地一滚，顿住身形。

师傅他们已经找好了逃路，正在一个墙角向我招手。

……

买了马，一路狂奔。

正值夏季，蜀地潮热，不过我们星夜赶路却正合适。

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当初我们穿越秦岭过来的那个地方。

义舍还没开张，但我们还是尽量悄悄的绕过去，毕竟那也算是汉中边防的隐藏关哨。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值守着。

一路摸黑从刺人的树丛中穿过，终于到了地带稍微宽阔些的树林中。

这时，一路绰绰的黑影伴着日头初升从地平线上走过来。

我们缓了下脚步，矮身隐在树丛中。

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行进的正是一队蜀军。

似乎是经过一夜行军，队伍有些歪歪斜斜的，而且士兵们看起来也没有精神。

将领不知道在哪，所以队伍里倒是有些嘈杂，七嘴八舌的，我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因为魏从长安派了大军直压斜谷，而马超带的兵平日里就是负责巡守边境的，此时重兵压境自是义不容辞。

而面前的这一队人马不知道是哪个郡的，也被急令前去支援，然而走在半道的时候又突然收到了魏撤军的消息，只得又原路返回。

无缘无故的，长安守军直出逼近蜀地，待到这边人马全部调动起来，又不攻一下撤退。

难道是为了让我们逃出来？

我想到了这种可能，却又不敢相信——

凭我们几个人，值得曹操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后来的路上我也慢慢想明白：

我们，于曹操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当然不值得他这么做。

而他所看重的，必然是我们所持的天书。

想来那些死士通报我们出来并被包围的消息时必定已经透露了我们拿到天书的消息，不然不会使大军来调虎离山。

只是我再仔细回忆的时候，发现我们与那些死士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有我身上所携的两卷天书，而后来搜到张松那天书的事情，应该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我想到这便停了思绪，未曾想师伯竟然因为这个细节而动了心思。

听罢，我们转身进了秦岭大山。

许是最近这边没有下雨，走过的痕迹基本还在，几乎是原路返回。

一路辛劳，自不细表。

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袍将。和他身后一列严阵以待的兵马，当真是威风凛凛。

而我们这边出发的时候有几百人，也算是浩浩荡荡，此时再聚首，却只剩下残兵败将几人。

一路回他们驻守的关隘，能感觉到人们基本都特意回避着我们，回想起胡遵刚开始面带微笑迎上来，下一刻就脸色大变的模样，加上这谷中风一吹，我终于弄明白了原因。

我们身上本就或多或少的带着刀伤和烧伤，加上背了一具尸体，在遍布蚊虫气候潮闷的秦岭大山中一路穿行过来，身上的很多伤口都已经溃烂。

侯飞的情况更甚，有些地方已经生了蛆。

只是我们一直闷在树林中空气不是很流通，慢慢习惯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此时新鲜的夹杂着沙土味的大风吹过，瞬间刺激的我鼻子恢复了正常，而后再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胃里立刻就起了反应。

好在基本也没吃什么东西，干呕了两下作罢。

一路行至军营，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同时胡遵命令他手下的人将侯飞放进棺中。

洗了三四遍，身上的味道才基本消失，随行军医帮我们处理了伤口，撒了些药粉。

痒痒的。

凉凉的。

身上的感觉？

亦或者是心里的感觉？

关隘地带没那么繁华，而且胡遵是找了僻静角落。

侯飞的灵棚也比较简陋，一种马革裹尸的悲凉袭上我心头。

不过起码也算是见了光明。

那些死在墓里的人，怕是只能任由尸体腐烂或者干煸，直到有下一波同行来的时候发现，亦或者永远呆在那幽暗之地。

死在蜀地的人，也不知蜀军对于敌人的尸体是如何处理，不过后来听说好像是集体下葬了。

且道眼前。

此刻已经封棺，恶臭味也没那么重了，加上

贡香袅袅，一时将味道压了下去。

点香。

烧纸。

上供。

行礼。

送葬。

封土。

白练飘飘，风声猎猎，十里戈壁上却仅仅站着我们几个人，苍凉，孤寂。

点燃的纸活燃起阵阵浓烟，随即又被大风吹散，消逝，似乎从未出现过。

又似人的生命，仿佛从未，来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里虽没有青山绿水繁华锦绣，但十里戈壁兵戎鲜明也算是了却侯飞烦心。

我们活着，但又要卷入那金钱政治的漩涡中。

只是没想到，这边关竟然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这是后话，还容再叙。

换了行装，去向洛阳。

有官家的补贴，一路上倒是不亏待，大吃大喝，一切都拣好的来，日子过得甚是舒坦。

身上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些了。

只是不知道张松是否派了探子过来，所以免不了天天担惊受怕保护天书，晚上也不敢往沉了睡。

终于回到那座山头，那个洛阳城外的秘密据点。

纵是山周围有几千虎豹骑包围着，但睡起来还是比外面踏实。

一觉醒来，日头当空，竟已经是午后，只觉得饥肠辘辘，旁边竟然已经放了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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