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与江湖无关,生长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初涉入江湖,方知世间恩怨如惊涛骇浪,无从躲避,让她不得不卷入江湖中的纷争,落入身世的漩涡。
浑身疼痛难忍,白云飞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想着心事,听着悠扬的琴声,渐渐的睡着了,在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烟雾旋绕的峰峦山脉,临风吹笛的长须老者,随着笛音舞动的仙鹤,蓝天白云下欢快笑着的白衣“少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都没有发生过改变……
白云飞醒后,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屋顶。
经历了这么多事,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师父对她,有君臣之礼,也有父女之情。
国破家亡时,师父忠义难两全,在女儿与她只能救一个的险情下“错误”地救走她这个亡国公主,归隐在山野之中。
师父的这个选择,令他女儿蓝小蝶和他的妻子流离失所,造成他们之间的仇恨。
二十五年后蓝小蝶前来复仇,对师父当初的选择不能释怀,师父不得以对她说出身世,并留下书信一封:
“公主,臣蓝海萍旧孽难清,故遭杀身之祸,臣不能保主复国,实在罪该万死!今,臣之贱女蓝小蝶将对公主不利,公主自当全力以赴,决不能舍己为她,铸成大错,罪臣蓝海萍绝笔。”
当时的她误会师父被蓝小蝶害死,满腔仇恨,找到蓝小蝶后,与她约定三天后决一死战,了却一切恩仇……
“你醒了,先喝点粥,喝完后,我就带你离开。”
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白云飞的思绪,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阿雪!我伤的这么重,根本就动不了,怎么走?”
“这你就不用管了。”
喂白云飞喝完粥后,黄雪梅把琴装到琴匣子里,用一块布包裹起来打好结,转身对她说道。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黄雪梅把白云飞背在背上,拿着琴就准备离开。
“阿雪,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笛子?”
“笛子已经坏了,我连着你那堆脏衣服一起扔了。”
黄雪梅掠出树屋,脚尖轻点树枝,纵出老远,背着一个人好像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的身姿轻盈,在山林快速起落,似飞鸟般灵活,轻松写意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悠闲的散步。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想着那根破笛子?到了山下,我陪你一根就是”。
“我是怕你分心,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好。”
阿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没想到武学修为如此之深,亏她以前还觉得自己很厉害,跟阿雪一比,真算不了什么了。
“哈哈哈哈……”黄雪梅畅快的大笑。
“在这个江湖上配做我对手的人屈指可数!”
她语气中满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
流连歌舞坊在这座望江城中可谓名气顶盛,往来的客人多是风流名士,豪门富贾,或是赫赫有名的江湖豪杰。
这是一个真正的销金窟,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无数身价不菲的人在里面一掷千金。
流连歌舞坊的老板娘叫麻姑,三十多岁的模样,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也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风情与魅力。
别听名字俗气,这可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巴结住了望江城中的城主,听说还有着极深的江湖背景。
这个颇有手段的女人,把硕大的歌舞坊打理的蒸蒸日上,井井有条。
黑白两道也都吃得开,在这望江城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麻姑倚在阁楼的扶手上,满意地望着这个硕大的歌舞坊,白天歌舞坊里还算安静,等到了黄昏,才真的热闹,到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无数的有钱人在这里纸醉金迷,挥金如土。
“麻姑,有人从后门翻墙闯进来了,正被护卫缠住,你快去看看吧!”
一个二十多岁的绿衫女子匆匆的跑来,拉着她的手,就下了阁楼往后院跑去。
“慢点!慢点!不着急,反正有护卫在呢!”
麻姑被她拉着跑,无奈的笑了笑,这妮子就是性急。
“啊!”转了一个弯,绿衫女子猛地顿住,惊声尖叫。
原来,十几个护卫此时己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哀叫连连。
听到惊呼,唯一站在中间的女子,抬眸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她的目光没有放到自己身上太久,一瞬间就收回去了,但女子还是觉得心惊胆战,感觉自己在她的目光中卑微如蝼蚁。
明明她身上还背着个人,一只手中还拿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站在那里却似刀锋般锐利,周围空气中,也充满了强烈的压迫感。
绿衫女子反应过来,正想拉着麻姑逃跑时,麻姑挣开她的手,向着那个可怕的女子跑了过去。
绿衫女子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却见麻姑跑过去,“扑嗵”一声跪在女子的脚边。
“属下不知门主驾到,冒犯了门主,罪该万死。”
在这望江城里,威风八面的麻姑,对着这个陌生的女子毫不犹豫的跪下,声音里带着谦卑恭敬。
“起来吧,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园子。”
“是,门主,请随属下这边来。”
麻姑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引路,走到一处精致的园子,恭声道:“门主里面请!”
白云飞趴在黄雪梅的背上,随着黄雪梅的走动的步伐,四下看了看。
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中的花开得灿烂,各种花儿,争吐芳香,争相斗艳。
长长的走廊绕着花园而过,旁边有一个大大的人工湖,里面种满了荷花,粉红色、白色的荷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飘散着各种花儿的馨香。
一座精巧的阁楼,依湖而建,美丽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先委屈门主在此暂住,属下立刻去把天府收拾一下,到时门主就可搬到天府去住了。”
“不必,我这次回来不想张扬。”
“是,属下遵命。”
园子并不是很大,没走多久就进了阁楼,白云飞环顾四周,屋子里的布置比较精巧,里面摆放的家具都是檀木所造。
温暖的阳光,透过开着的竹窗洒进房间,檀木桌子上也洒上了阳光,整间屋子显得格外的明亮。
桌上摆着几张宣纸,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桌上还放了个高颈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支兰花。
兰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香气虽不浓烈却让人心旷神怡。
这么好的园子还委屈,不暂住,白云飞不期然的想到了那个破败的树屋,嘴角弯了弯,笑的不怀好意。
阿雪难不成有受虐倾向?
不要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前后环境的对比,太过惨烈!
“门主,这位姑娘可是受了伤,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属下马上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麻姑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必了,那些庸医能有什么用?”黄雪梅不屑的说道。
“多谢大姐的好意,我叫白云飞,请问这位大姐如何称呼?”
白云飞歉意的笑了笑。
“白姑娘唤我麻姑即可,姑娘既是门主的朋友,就是我这流年歌舞坊的贵宾!”
黄雪梅懒得听她们客套,挑起小型贝类穿成的的帘子,走了进去。
这里是卧室,架子床上用挂勾,挂着淡青色的纱帐,并未放下,整个卧室显得简单而又不失典雅。
黄雪梅把背上的白云飞扔在床上,看起来,动作好像很粗暴,其实用了暗劲,落在床上时很轻柔。
白云飞笑了笑,阿雪就是这样,外表看起来高冷,难以接近,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其实只要了解她,就会知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黄雪梅穿过珠帘,走到檀木桌子旁,拿起毛笔,麻姑很有眼色的马上开始磨墨!
沾上墨汁,黄雪梅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子,搁下笔,拿起宣纸吹了吹,墨迹收干后,递给麻姑。
“按照这张单子去抓药,煎药时,三碗清水煎做一碗。”
“是,门主可否用膳?需不需要属下命人备好送来!”
黄雪梅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下去!
白云飞扭头看到床的斜对面,是一座镶嵌着美玉的梳妆台,整个卧室就这座梳妆台显得华美,上面摆着一面大大的菱花铜镜,和一个大红漆雕花的首饰盒。
她忍不住赞道:“这个园子真精致,又好看。”
黄雪梅坐在木椅上,透过竹窗看向外面,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对面就是花园,低头就是人工湖,碧色荷叶,粉色的莲花吸引着蝴蝶们流连忘返。
“你是怎么受的伤?”
隔着精美的小贝壳和小海螺穿成的珠帘,白云飞只看到黄雪梅朦胧的身影。
“阿雪!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不愿意说就算了。”
“不过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罢了!如今我的恩怨已经了结,对于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嘴里说着了结,不想再提,心里却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悬崖峭壁边,她和蓝小蝶,一决生死,马君武跑来阻止,却无法劝说当时满腔仇恨的自己,她们两败俱伤时,功力大增的曹雄插入了她们的决斗,她和蓝小蝶、马君武联合起来,也不是曹雄的对手,陪伴着她长大的仙鹤也惨遭毒手。
危机时刻,一阳子带着师父赶来了,曹雄本来不是师父的对手。
狡诈的他把蓝小蝶和她同时打下悬崖,让师父选择救哪个,师父拼命救下她们,却被曹雄趁机重伤。
一场混战,他们用计引下雷电,虽然重伤他却没有劈死曹雄,后来重伤的她,拼尽全力用笛子的一端插入他的身体,把他撞下悬崖时用音波功吹奏,拉着曹雄同归于尽。
师父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这样也好,我霸占了蓝小蝶的爹二十五年了,现在他们父女好不容易团聚,我不能再去打搅他们了!
嗯?不对,现在阿雪救了我,我岂不是又欠下了一份恩情。
“我该怎么还这个救命之恩呢?”白云飞纯净的眼眸中满是不知如何报恩的苦恼。
她的心思单纯如白纸,只知道有恩必须还,却想不出该如何报答。
“用你的下半辈子来还吧!”
“咳咳咳咳咳……”白云飞被惊得连连咳嗽。
黄雪梅顿了顿,等白云飞稍稍平静下来后,又开腔了,语气中带上了调侃的笑。
“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白云飞还活着,就一辈子做牛做马,任你差遣,报答你的救命大恩!”
隔着珠帘,黄雪梅看不清躺在床上白云飞的表情,但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坚定。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