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光之所向
作者:八角糖      更新:2019-09-01 15:05      字数:4298

当人的心里有了希望的时候,一切就都会发生改变。那希望仿佛是照进幽暗深渊的一道光,让那些沉眠于谷底的欲望蠢蠢欲动。

自从李檀将命令发出去之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重新临朝,每日高坐龙椅之上,处理积压政务,然后在御书房,一个一个的会见派出去寻找米团的人马,听取他们搜查的结果和意见。直到这一天,米团的尸骨在城外乱葬岗被发现的消息传来。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檀几乎坐不稳。他不信,他一点儿都不信。上天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刚给了他一个希望,就硬生生的将这个希望狠狠掐断。他立即点了他的亲兵,不顾一切的冲出宫去,直奔城外。

他是幸运的吧,李檀看着眼前进进出出在绣春楼里不放过一丁点儿可以迹象,努力搜寻的他的亲兵。若不是这个消息,只怕他还枯坐在御书房,日复一日的等着各个将领的回报,绝不可能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绝对,错不了!

李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眼中犀利的目光在余无一和站在他身边为自己打着扇子的秋水身上密密巡过。这两个人看似胆小怕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据他看来,这位绣春楼的老板,绝非普通人。

就在刚才,他的那么多亲随,一拥而上,几乎将他淹没在人群之中,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他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若是要说好运,那也太好运了。而这天下,真正好运傍身的人,并不多。

恭恭敬敬抄着手,站在李檀身侧的余无一,自然是知道李檀对他的打量。不过他的脸上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没有丝毫紧张。余无一并不并不担心什么,在他的心里早就在来的路上,将要发生的一切做了预演,李檀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可能会做些余无一的心里清清楚楚。

只见一群甲兵们将绣春楼里的公子都押到了大厅,方樘手上拿着画像,一个人一个人的亲自核对。然后还有一部分甲兵则是从两路包抄将绣春楼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那桌上百年的古董,墙上的名家字画都惨遭毒手,少有幸存。余无一冷眼看着他们将四处翻得乱七八糟,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对身侧的李檀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陛下,您的甲兵将草民的店翻成这样,只怕是草民以后也做不成生意了。若是当真草民窝藏朝廷钦犯也就算了,可若是军爷们查不出人来,那草民可是又被冤枉又赔了银子。我们也不过想吃口饱饭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李檀看了看甲兵们制造的混乱,眉头轻轻皱起,还没开口,方樘就冲余无一呵斥道:

“大胆!公差查店向来如此,你是不是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都还没洗脱,竟然敢在这里讹诈我们!陛下在此,怎能容你这般奸猾?”

余无一冷哼一声,一拂衣袖,腰杆站得笔直的看了眼方樘,冷冷说道:

“你们当着陛下的面,这般肆意破坏商家财物,还拒不赔偿,当真是当得一手好差。”

余无一的话刺醒了方樘,他偷偷回头瞄了眼李檀,这才发觉他的脸色已然越来越难看。看的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刚才干嘛要逞一时之快,跟这个姓余的耍嘴皮子?这个财迷掌柜明显是在给他挖坑嘛!他倒好,抬腿就跳下去了,还自己顺便往下挖了两铲子!

皇帝的脾气他还不知道吗?他是最恨下面的人在外面作威作福的,自己方才那番话,几乎摆明了说自己和那群甲兵平日里在百姓跟前横行惯了,即便是当着皇帝的面,也是不怕的。

这还了得?真是要命!

方樘懊恼的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头上的汗顿时就流下来了。可是此时后悔已晚,于是方樘擦了擦头上的汗,讪笑着转过身看着李檀唯唯诺诺的试探道:

“这……陛下,您看……”

“继续搜,搜完了,若是当真没有找到人,所有损坏物品按原价赔偿。若是找到了人,罪加一等。”

李檀的脸色黑如锅底,面罩含霜。方樘不敢再多话,轻轻应了一声,赶紧带人往楼后走去了,这一次倒是手脚轻了许多。

不多时,方樘忽然脚步匆匆的跑回大厅,对余无一问道:

“余老板,你这楼后面有一间屋子,为何上锁?钥匙竟然连你的伙计都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朝廷的要犯?还不从实招来!”

余无一看到方樘一副好不容易终于抓到把柄似的模样,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隐隐笑意。

这个方樘倒是会找,那个屋子当真是米团他们的藏身之地,只是此时他即便放他们进去,料他们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于是余无一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对方樘和李檀拱了拱说道:

“这位大人且息怒,草民的这间小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少里说也有百来十房间,楼后面上锁的房间么,少说么,也有十来间。不知道这位大人,所说的是哪一间?”

方樘被他说得一愣,还有十来间上了锁的房间?可是他怎么就看到一个?然而进过方才几次的事情,方樘已经不敢轻易对他呵斥,此人太过狡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他挖坑让他跳,所以他绝对不能再上当了。”

于是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就是你这楼的后面,一颗大树边上的屋子。”

余无一眨巴眨巴眼眼睛想了想,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秋水,秋水立即心领神会的说道:

“楼主,这位大人说的应该是咱们账房后面的那个仓库。”

“哦,是那间房间。”

余无一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方樘说道:

“那个屋子,是我这绣春楼里仓库,里面虽然只是堆放了一些杂物,不过搂里人来人往,人多手杂,所以我便上了锁。大人若是要看,我这就给您去开锁。”

说罢他转头喊了秋水,对方樘伸手说道:“大人请。”

就在此时,李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方樘和余无一说道:

“且慢,朕与你们同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檀忽然觉得米团就在那间房间里,他心中一动,竟然是一刻钟也坐不住下去了。他站起身来示意余无一给他带路,方樘赶紧招呼几个甲兵跟上护卫,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这个不大的小杂物间去了。

门锁被打开的一瞬间,秋水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就在方才他才刚刚来过这里将杂物重新码放掩盖夹墙,然后将门锁好,将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原样。可是现在他又来将房门打开,带着当今的大周皇帝和他的心腹,来抓那个差点就要成为他的王妃,差点就要成为大周的皇后的人。

李檀的心在门锁打开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跳的快了起来。

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真的就在里面吗?

她现在是什么样?

她会不会不想见他?

她会不会还在恨他?

而此时的米团在那杂物间的夹墙里,已经是体力不支了。好在她意志力极强,在红枣和桂圆的扶持下,努力坚持着。

当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李檀屏住了呼吸,可是在门被完全打开后他却发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个个封好的箱子和一堆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李檀的眉头皱了起来,而躲在夹墙里的米团,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李檀四处看了看,方樘收敛着身形,小心翼翼的陪在他的身边。

“这里,就这么大吗?”

李檀的声音再次响起,米团紧握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此时余无一不急不忙的走进屋内,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夹墙,又看了看四处的堆放的小箱子,对李檀拱手道:

“陛下,这个房间本就是个仓库,拢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若是您还想看,外面还有十来间这样的屋子,您可以逐一查验。”

“带路。”

李檀黑着脸,走出了房间。余无一示意秋水将门关好,于是带着李檀往下一个房间去了。听着众人远去的脚步声,米团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慢慢滑坐到地上。

桂圆和红枣发现,米团此时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冷汗浸透。两人刚想开口,只听外面收拾东西的秋水自言自语道:

“唉,这么多的官兵在这里,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本来就没生意,这么一来更是惨淡啰!”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只听门外留守的甲兵对里面探了探脑袋,问道:

“小子,你刚才在里面跟谁说话呢?”

秋水无辜的双手一摊,对守在外面的甲兵眨巴了下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说官老爷,我还能跟谁说话啊?咱们这小楼,除了被押在大厅里的公子们,不就剩下您和您的那好几十号的兄弟,还有咱们的皇帝陛下了吗?我能和谁说话?无非是自言自语的吐吐苦水了呗。”

甲兵不放心的又走进房间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他又走到门外,盯着秋水复又将大门锁上,警告道:

“小子,别怪爷不提醒你,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多谢官爷提醒。可我哪儿敢啊,您这胳膊快有我大腿粗了,我可不敢在您跟前耍花招呐!”

秋水一面跟他打着哈哈,一边跟他一起往余无一和李檀的方向走去了。一直到看两人走远,再听不到一点声影,米团才敢喘气出声。原来,李檀竟然留了人手把守在外面。要不是秋水出声提醒,只怕她擅自行动,要坏了大事。

于是米团再不敢乱动,她拉了拉红枣和桂圆的手,示意她们也不要乱动出声,只等这李檀彻底离开。到那个时候余无一必然会亲自来找她们,在他来之前,她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等待是漫长的,而且等来的并不一定是自己期望的结果。

这一点,李檀非常充分的体会到了。他在余无一的带领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几乎将绣春楼这一片大大小小的房间都看了个遍,也没看到米团的影子。

莫非,她当真不在这里?李檀不由怀疑起了当初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当真是她吗?这个世上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又或许,是他真的看错了,楼上或许根本没有人,只不过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不可能!她与他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那个眼神,他绝对不会错!李檀的心跳的厉害,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陷入了纠结之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变成了一座雕塑。

他不动,跟在他身边的方樘和侍卫自然也不敢动。可是老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方樘壮着胆子,开了口。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檀试探的开口说道:

“那个……陛下。微臣听闻,米家宅内,米友仁和他夫人的尸体不翼而飞,您看这情况会不会与娘娘出现在乱葬岗有关系?”

娘娘?方樘的话中所谓的那个娘娘,应该就是米团吧。

余无一抬眼看了看方樘,又看了看犹自还在纠结的李檀,心中不由暗道:

没想到,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皇帝陛下竟然还是将米团当作和自己拜过堂的人,娘娘?不知道米团听到这两个字,会有什么反应。

哎,可惜啊,他那个万年老铁树难得开回花的好兄弟,竟然喜欢上了这么身陷麻烦的女人,只怕是不会好结果了啊!

余无一在心中长叹一口气,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大周的新皇帝就这么站在他这绣春楼里也不是办法,总要送走才是。不然米团重伤初愈在那个夹墙里呆久了,只怕是要不好啊。

于是他手中小扇往手上那么一拍,顺着方樘的话往下说道:

“大人您要这么说,我倒是好像也听过米宅里有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只不过米宅哪一带的附近早就戒严已久,我们根本不能靠近,所以也不知道是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