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起伏的戮山被千年古木层叠覆盖，昏暝古堡巍然独立于山峦之巅，显得突兀而骇人。尖耸的铁栅栏横亘四周，更令人感觉触目惊心。从远处看，古堡像是一块伏于悬崖边界的巨大礁石，静静地审视着自己领地内的绿海。

但是晚上的惊鸿一瞥便足以令游客叹为观止，而今日周游其内外，更是令傅须庭、白昕祎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宏观印象还是细节的勾勒，都可谓巧夺天工，但无形中带给人们的压抑感也难以小觑。

“虽说是为英国人建造的建筑，但造型上似乎更接近哥特式啊。”傅须庭站在顶层档案厅中央仰头环视吊顶上的每一处细节，砥砺琢磨的石柱与石像栩栩如生，连服饰的褶皱也处理得精美绝伦。

年迈管家有条不紊、又不是谦卑地答道：“据说建造古堡的英国大校有旅法经历，对于哥特式的建筑情有独钟。”

坦白说，与代老先生相比，他的年纪似乎更大一些，可却依然从事着受人差遣的工作，不由令外人有些唏嘘。

“这些画像是古堡历来的主人吗？”白昕祎指着四周墙上挂着的巨幅油画问道。

“没错，顺时针方向第一幅便是那位英国大校。之后古堡又被几度转手，如今代老先生这应该是第六代堡主了。”

他们将目光移向最后一幅油画，画中男子英俊帅气、仪表堂堂，俨然一名出生于富贵人家的奶油小生。

这边是代老先生年轻时的模样了，他们在心里暗忖——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被他迷惑得神魂颠倒。

“哎……”他悄悄捅了捅白昕祎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幅画像有点像一个人？”

“约翰尼?德普。”她坚定地回答。

“不是。我是说……”他多说无益，因为白昕祎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了别处。

“管家伯伯，房间里是不是漏水了？”她侧耳倾听，“我总觉得听得到水流的声音。”

“听得到就对了。”管家笑眯眯地说，“这栋房子一到夏天便会开启地下室的济水装置，将冷水通过墙内埋藏的水管沿着外立面输送，你所听到的就是水管中传出的声音。”

他撬起一块松动的护墙板，从中露出几排泛黄的管道，潺潺水声的来源便是这里。

傅须庭恍然大悟，“难怪即便眼下正处于盛夏酷暑时节，位于古堡顶层的房间依然感觉得到丝丝凉意——在没有电力输送的年代，这些管道便起到冷空调的作用了吧！”

管家善意地点了点头，“其实像这种老宅想要彻底翻新电路难度很大，亏得先人想到这些装置，才让我们不用大动干戈地改建这座古堡。”

水的比热容较低，覆盖于古堡表面，的确能起到制冷的效果。可傅须庭仍有一事不解——

“可水源从哪里来呢？这座山上了半山腰以后就没怎么见到河流，除非是雨水，可古堡里有没有储存雨水的装置……”

“当然有储存装置，而且还大明大方地昭然于世，只不过大家都不曾留意罢了。”

“装置放在什么地方？”

管家神神秘秘地笑道：“这个谜题等参观到了尾声时再解开——人啊，总是易于忽略理所应当的事物。”

傅须庭也笑了——不轻易获知答案反而会激起他强烈的好奇心。

他们顺着楼层逐渐向下探索，直至出了室外，亲眼目睹万里晴空与迭起的山峦之后，先前晦涩阴冷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似乎一见到光，一切都变得明媚阳光起来了。

白昕祎深呼吸了几口，舒展四肢，今天她过足了周游古堡的瘾。他们站在古堡正厅入口的墙根处，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尽是层次不一的绿色树海，而古堡周围却有一圈宽约两米的新绿色，植物颜色嫩得仿佛它仍以为现在是初春，新绿色避开了正厅入口，呈一个“c”型贴着古堡根部环抱。

而在新绿植物带之外的庭院，倒是中规中矩地沿袭了英式庭院的标准姿态，修建得当的低矮灌木组成各种图画，刚才他们已从上方的房间俯视，可谓一目了然。

“要维系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条不紊地运作，您可真是功不可没啊。”傅须庭指着身后的古堡，他对管家老人的赞美发自肺腑。

管家谦虚道：“这只是我应尽的本分——倒是储水装置的谜，解开了吗？”

“关于那个——”他说到一半，便被慌忙赶来的代云珑给打断了。

“戴叔（管家的称呼），我的车底盘低，似乎有砂石卷进发动机里了，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吗？”

“啊，这就来。”管家歉意地朝傅须庭他们欠了欠身，“看来答案还需要保留一小会儿，还请二位先自行参观。”

趁着管家查看代云珑汽车的间隙，白昕祎和傅须庭终于有了说悄悄话的机会。

傅须庭感慨万分，“原本以为易主那么多次，戮山古堡应该只剩下空客而言，想不到里面的家具和饰物依然保留了英占时期的风格，如果再度拍卖，价格起码会是八位数……”

白昕祎一边掰着指头数零，一边倒吸一口冷气，“代老先生准备将这么巨额的不动产全都交给那个帅哥吗？”

“岂止是不动产——他名下的公司、股权、债券、现金流……这些综合在一起达到一个亿以上的资产，已经全被草拟在遗嘱里知名要赠与他了。”

“你说什么？！”

这声尖叫是属于代安芸的，她原本向借弟弟支开管家，好让自己能与两位外人有独处的机会。原本还在躲在阴处费尽心思地想要怎样套出他们的话，没想到如此重要的情报得来全不费工夫！

“全都给那个野种？凭什么！”她朝二人嘶吼，虽然也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

不慎泄露秘密的两人此刻显得惊慌失措，他们原本只是作为客人来到戮山古堡i，无意中才介入了他人的家庭纷争，没想到私下的腹诽倒成了导火索！

“我要亲自去问个清楚！”说着，代安芸便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赶赴露台，随后她便看到眼前三个男人乱打做一团的画面。她定了定神，准备以唇枪舌战的形式加入这场战争——

“我们怎么说也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生的吧！现在你却要将全部财产拱手相让于一个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