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了并未放手，只是微微垂眸低喃：“我不想再看着你死。”

夏暮心中划过一丝悲痛：“人迟早会死，像国师大人是不会明白的。”

夜冥阑听了，终于放开环着她腰肢的手，待她站稳后，才道：“我不明白，可我知道凡人厌恶死亡。”

不然为何年年都有数不尽的冤魂不愿去投胎，连她自己也曾久久徘徊在忘川河畔不愿离去。

夏暮心中更加确信了面前之人并非属于凡俗。她重新站到刑架前，目光决绝：“如今我没什么可留恋的，为什么不能选择长眠于此呢？”

夜冥阑定定地看她：“你在担心他们会找麻烦，我可以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那如果整个国家的人都与我为敌，想要置我于死地呢？你也会这么做吗？”

夜冥阑没有说话，如墨一般的双眸渐渐被赤色铺满，眉间的烈焰印记愈发明显。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句：“大家快看！他也是妖孽！他一定是巫女的同伙！”

台下百姓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卫兵站在外围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余人用大刀刀刃对着刑台的方向。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心。”夏暮轻声说道，“在强大未知的力量面前，只有敬畏和排斥。”

“今天你救了我，只会更加坐实了我这个巫女的罪名。”

见夜冥阑看着她不说话，她拼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夜冥阑嘴唇动了动：“什么交易？”

夏暮道：“帮我找到阿爹和阿娘，把我留下，”她看了一眼台下的百姓，“不要找他们的麻烦，好不好？”

“为什么？”

“如果你杀了他们，那些还年纪还小的孩子们会成为孤儿，一辈子颠沛流离，受尽磨难，他们是无辜的，若他们因为我受到了牵连，我就算苟活下去，也会良心不安。”

夏暮轻轻握住夜冥阑冰凉的双手，抬头看他：“你心里也会难受的对不对？”

“心？”夜冥阑用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却是一片死寂，“……我没有。”

夏暮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话中的真正含义，半晌，她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大声，她松开握着夜冥阑的手，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没有心？哦对，我差点儿忘了，以前对于那些一不小心让我跌倒的宫人，你都是直接杖毙或是将他们驱逐出宫，像你这样的人哪里有心？！”

“你没有心”这四个字让夜冥阑的心口有一种异样的发烫，烧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夏暮摇摇头，并未察觉到夜冥阑的异样，冰冷的北风吹过她单薄瘦削的身体，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夜冥阑缓缓走上前来，指腹触碰到夏暮的脸颊，却被她有些嫌恶地躲开了。

“我记得你问过，我可曾喜欢你，喜欢，是什么？”

夜冥阑的语气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童，正在卑微地抓住最后一丝自以为的希望。

夏暮冷笑着看他，眼中满是嘲讽：“像你这样没有心的人，会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么？”

夜冥阑看着她，眸中有片刻的失神。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红色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台下的卫兵涌了上来，杀喊声冲破云霄。

“杀了她！杀了她！”

夏暮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缓缓闭上了双眼。

听后人讲，那一日的火光，映红了奇翎国的半片天空，三日方熄。

“所以，我就是这样，被我曾经真心帮助过的人活活烧死了？而且，中间没有一点儿波澜？！”听完夜冥阑的讲述，她颇有些不服气地撅了噘嘴，“还以为会有哪位英雄过来救美呢！”

说着，她悄悄瞟了一眼夜冥阑，后者替她倒了杯茶，慢悠悠道：“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

关于自己和夏暮之间的事，夜冥阑并没有全盘告诉沐灵。

既是往事，便无需过分追忆。

沐灵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夜冥阑突然想起她将拾一托付给离寞的事，心里有些不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沐灵却直直地盯着夜冥阑不放：“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夜冥阑有些无奈：“灵儿！”

沐灵瞪起了眼：“夜冥阑！”

夜冥阑又叹了口气，以前的她都没让他这么苦恼过，如今却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他道：“月沧跟你说了不让你同我在一起对吗？”

沐灵道：“对啊。”

“那你怎么想呢？”

沐灵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他让我离开你我就离开你啊？他一不是我爹二不是我娘，我干嘛老是听他的？”

“可他是为你好。”夜冥阑道。

“为了我好的人多了去了，长乐黎筠肖染他们哪个不心疼我？”沐灵说着，突然看着夜冥阑道，“你也心疼我对不对？”

夜冥阑愣住了：“……”

沐灵满意地牵起嘴角：“你不说我也知道，就不用急着撒谎骗我了。”

夜冥阑叹笑道：“你果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沐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立刻道：“管他以前不以前呢，反正啊，以后你不准把我推开！听到没有！不然的话，我就……”她示威性地挥挥小拳头，“揍你！”

夜冥阑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向沐灵走了两步：“那小灵儿呢？你以后会不会把我推开？”

沐灵眸中荡漾着一片柔情，她站起来，伸手搂住夜冥阑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胸口，听着沉重有力的心跳声：“我永远不会推开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夜冥阑用力地回抱住她：“我不会，我……”这时，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沐灵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刚想抬头，却被夜冥阑按了回去，他缓缓靠近她的耳畔，“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

最后两个字，他像是咬着牙说出来一般。

沐灵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刚想说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就把以后的打算告诉我，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唤来了一个阴兵带她出冥界，丢下一句我会来找你的就消失了！！

全程她一句话都来不及说！